余秀芷專欄|如何跟障礙者開啟對話?你踩到地雷了嗎?/ 余秀芷sleeve
演講後,一位聽講者發問:「面對障礙者,有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不能問的?」看起來,他似乎在這個問題中,曾經有受挫的經驗。
其實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但這一題,其實也沒那麼困難。
非障礙者,通常帶著好奇與障礙者攀談,大多是以問句作為開場,而內容多為:「你為什麼會這樣?你沒有家人陪同嗎?你怎麼自己出門?」這看似沒什麼問題的關心,其實也帶著些,也許發問者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刻板印象。
在還沒加入障礙者大家族前,單獨出門看電影、逛街、咖啡廳裡發呆,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當時只會有人前來搭訕的問:「小姐,你在等人嗎?可以坐旁邊嗎?」或者有想增員的業務人員前來問:「可以耽誤你幾分鐘嗎?你現在的工作快樂嗎?」當然你隨時可以用各種藉口拒絕對方,快速的做出句號結束話題。
成為障礙者之後,生活中保有些常態,卻又有那麼一些不同的地方,有些狀態會讓人感到莫名,有時會很挫折。就拿陌生人談話這事情來說,「小姐,你這麼年輕怎麼會坐輪椅?」取代了「小姐,等人嗎?」然而靠近身邊的陌生人,部分熱情的推薦各類民俗療法,但不同的是,當我委婉的拒絕,換來的也可能是一句帶著些怒氣:「你根本不想好吧?」只是,所謂的“好”到底是什麼樣子?你認為的好,就應該是大家都認為的樣貌嗎?硬塞過來的關心,常常令人感到尷尬與困擾。
一回參與會議,進入咖啡廳的小型電梯,準備上樓,就在電梯門即將關上那刻,有位女士伸手攔下了電梯,他拖著行李擠進空間僅能容納一台輪椅的電梯裡,嘴裡說著:「抱歉,擠一下。」油壓式的電梯緩慢的有種沒有在動的錯覺,突然女士在後頭發問:「小姐,你怎麼會坐輪椅?」我被這麼一問,才抬起頭來,從鏡子裡看到後面婦人的長相,然後回答:「生病了。」女士又接著問:「生什麼病?」我回覆:「生病了。」婦人打量我一下又問:「是生什麼病需要坐輪椅啊?」我面露堅定:「生病了。」依然從鏡子裡看著後方的婦人微笑,電梯窄小的空間裡,擠滿了一室的尷尬。婦人肯定覺得我鬼打牆的,沒有針對她的提問解答,但在他的提問之前,我沿路已經被兩個人問過同樣的問題,此刻,已經不想再經歷鬼打牆般的狀態,不想再回答已經講很多次的話題,只為了滿足陌生人的好奇。
再回到聽眾的提問,什麼話是不能對障礙者說的。
我想請大家思考,對障礙者說這句話的想法是什麼?是想憐憫對方,或者是想推薦什麼用品?只是基於關心,還是出於好奇而已?更想提醒的是,你與這位障礙者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是認識很久,足以深聊隱私的朋友,或是路過的陌生搭訕?
如果我們將障礙身份拿除,先將想發出的問題拿來問自己,可以感受一下自己被這麼問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你自己出門?沒有家人陪嗎?」當你被陌生人這麼問,會不會一頭霧水,為什麼需要有人陪才能出門?「你真的好棒!」被突來又莫名的鼓勵,是否也感到疑惑,哪裡棒到被陌生人攔下來誇讚?
障礙者也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喜好、不同的個性。當你出於好奇的想了解對方的狀況,當然也要有被拒絕回覆的心理準備;當你想給予關心的建議,也要存有被婉拒的心理準備,畢竟沒有誰是有義務回覆對方所有的提問,甚至涉及隱私的探詢;沒有誰一定要接受自己並不適合、不喜歡的建議,硬塞給對方的關心,有時會成為壓力。
這個問題,並不是障礙議題,而是人際問題。在玻璃心碎前試著想想,你想怎麼被對待?你不喜歡被怎麼對待?而無論對方是不是障礙者,都有想回覆與不想回答的時候,彼此尊重,拿捏彼此關係能談的話題,一直是在人際互動中持續學習的事情。
長筒靴、高跟鞋、涼鞋、夾腳鞋,雖然我不是蜈蚣族(形容搜集鞋子癖好),但在生病前,對於不同場合、氣候該有的鞋子,總有幾個選擇性,但是就在癱瘓後的開始,發現以前這些鞋子,突然不那麼適合現在的腳了。
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開始跑步。我從小就沒什麼運動細胞,體育課總是要一直補考才會勉強過,不用上體育課之後,唯一有在做的運動也只有瑜珈;對於跑步,內心其實是有點排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