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地獄/ 思華
這天傍晚和家人去運動,結束後順道去安平伯龍坊吃飯,我照舊點了蚵仔煎配三鮮羹。過程中,老爸突然伸手從我盤裡夾了一塊蚵仔煎去吃,起初我未曾注意,後來忽地想到老爸夾取的那個區塊……啊!正是我最愛吃的邊邊!(通常會被煎到焦焦的、脆脆的那個部份)
當下我感到生氣,因為他不告而取且拿走我最愛吃的,即便他說他以為那邊比較沒有料(亦即他是因為想把有料的留給我才挑那邊),我還是氣,感覺這頓飯的氣氛全被打壞了,甚至有一度想乾脆不吃了。
聯想起前些日子和同事去吃飯時,巧遇一位已退休的前輩坐在另一桌,對方大面神地跑到我們桌旁,用他的筷子伸進我們的菜裡夾走一塊肉。結果那盤菜我後來倒盡胃口,動都沒動。
就是那種不爽的感覺!不爽到幾乎食不知味、嚥不下肚的感覺!
可是,我又想到那天一位同事對此狀況的平靜以對與包容。
同時,腦海裡浮現佛教所講述的「當下地獄」──因錯誤信念而造成當下的情緒與苦惱。
在此引用書上的故事,非常非常有意思。
很久以前,有一位將軍慕名拜訪一位得道高僧,他向高僧請教:「什麼是地獄?什麼是淨土?」
高僧一笑,突然開始用非常難聽的語言辱罵將軍。
將軍頓時錯愕,隨即被高僧的言語激怒,拔出手中的利劍滿佛殿追殺高僧。高僧躲在一側對將軍說:「這便是地獄。」
將軍聞言恍然大悟,利劍還鞘,連忙拱手表示歉意,高僧微微一笑:「這便是淨土。」
赫然驚覺,像吃飯所發生的這些狀況,我不正是把自己推入當下地獄嗎?因為這些事情而生氣,氣到吃不下飯,氣到很煩,是為了什麼?
再說, 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為想把比較好的部份留給我,他才選擇只有麵團的部份,哪知我正好就愛麵團?雖然在那當下我曾閃過一個念頭:「我們來這裡吃過這麼多次飯,難道你都沒注意過、沒記得我愛吃邊邊這件事嗎?」這樣想,又落入另一個名為「你怎麼可以不瞭解我」的人際迷思。
有人記得關於我的小細節或點點滴滴,當然是件貼心與開心的事--但沒有人有義務得為我記下這些。換句話說,我沒有權利要求任何人隨時記得我愛吃什麼、愛用什麼、愛喝什麼、愛看什麼。那麼我又為何要如此在意,並因這樣的在意讓自己跌進地獄裡?
當下地獄,是自己羅織出來的陷阱,是一個即使沒有人逼迫也會自己跳進去的坑洞。於是我開始學習,每當要生氣或出現情緒時,試著先提醒自己回顧整個來龍去脈,看看是否又無意間踏進了當下地獄。
也感謝上天,讓我能多看見自身的一個盲點,且有能量去面對它、處理它。
我們常在創傷中迷失自己,否定自己,讓自己完全變了樣。我們常誤以為不會好,於是就放著讓它痛,對自己的傷視而不見。其實只要找對方法,加一點探索的勇氣,傷口是有可能癒合的。
你曾經被「一句話」拯救過嗎?或許是陷入自暴自棄的低潮,或許是苦於逐漸崩塌的自信。而能夠在最脆弱時接住我們的,從來不是一本正經的指教,而是一句動人的「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