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妝都花了/ 余秀芷sleeve
煮沸的湯底,在鍋裡冒出一個一個氣泡來,熱氣瞬間瀰漫整個空間,夾起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裡,微辣的口感參雜蒜花的香氣,讓凍豆腐順著喉嚨滑下,在麻辣香還在口腔中徘徊時,我抬起頭笑著對家人說:「記得剛癱瘓的時候,好多偏方跟禁忌都在無科學根據下被一一採納,我不能吃辣椒,不能吃竹筍,不能吃香蕉,不能吃冰淇淋…。」這話題一開,像是帶著大家一起走入時光隧道,當時的記憶一下子之間,都在家人腦裡鮮明了起來。
「不只是食物有禁忌好嗎?當時我們跑了很多靈療,大大小小的廟、宮、神壇,蒐集到一疊命盤,還有很多奇怪的傳說。」媽媽在靈療的這部分參與最多,當時只要有人善意的提供資訊,父母親就深怕錯過機會,拿著許多「聽說」,在台灣四處奔波。
「有,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捐龍柱!」
父親的朋友見我無端的癱瘓,認為應該是靈界的事,因此提出做法事的建議,我們一家到了現場,想看看是否可以一起解決問題,而就在法事開始前,一位女士朝我走來,他握著我的手,開始跟我問了許多的問題,我實在記不起來他到底問了我什麼,只記得當時身體十分虛弱,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關於發病的經過,卻因為法事即將展開,我僅說了一點點,那位女士就被其他夥伴給請回去了。
法事展開,我與家人被隔離在兩端,起乩的人是剛剛那位女士,他不斷打嗝,身體前後劇烈擺盪著:「這女孩現在雙腳無法使力,是因為有魔拉住他的腳…」為了讓大家相信他是被神附身,他開始形容我的狀況,但重點關鍵卻因為剛才只說到一半,所以她說的都是我告訴他的,而我來不急說完的,全都由他自己對我的想像,開始說起與我無關的故事來,想糾正他說錯的部分,卻因為被擺在一般的木椅子上,沒有輪椅的我,根本無法動彈,眼睜睜的看著那位起乩的女士,不斷對著我的家人辱罵:「這是你們前輩子的共業,錢賺那麼多要幹嘛,趕快救女兒要緊。」
她說,中部有一間修行的地方要開工,只要捐一條龍柱就可以讓我恢復,不清楚過程的信徒們,全都被這煞有其事的過程說明唬得一愣一愣,深深相信著那位起乩的女士,開始勸說我們要相信,要照辦,整個空間裡的大家,就像是眼前的這火鍋般,被點火、沸騰,也想拉著你一起沸騰。
「我們怎麼可能不希望女兒恢復,但身體的問題不會是捐龍柱就能恢復!」信仰、神是不容許被質疑的,父親的這句話,引發身旁的信眾一陣撻伐,神壇的工作人員說:「你們不要質疑,他們都是沒拿薪水來幫忙的義工,那麼辛苦的傷神起乩耗到這麼晚,捐龍柱的錢也不是進他們口袋,這是神的指示,到時龍柱上會刻你的名字。」
在這被刻意帶起的氛圍當中,即使我們一家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但無論我們點出問題的真相,都會被神壇的人,拿出「神說」,套上「業障」這毫無根據的罪名在我們身上,利用信眾們對神的信仰,批判我們的不知悔改;端出義工的辛苦與委屈,朔造我們無理取鬧的樣貌,這讓我原本就虛弱的身子,更加暈眩了。
「你要保重。」一位老人家,在我旁邊放下厚厚的信封袋,大家開始讚揚老人家的無私。
「不行,你不需要這樣做!」我拒絕。
老人家微笑的拍拍我肩膀說:「如果這可以讓你恢復健康,那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事情根本不是那樣…」強打起精神,覺得有必要將事情說清楚,眼看著整個法事走偏了方向,如果我不說出來,那麼未來的後果,我也有責任。
老人家被神壇的人帶往一邊去,留下內心十分糾結痛苦的我們,熬過一整夜充滿善意的集體霸凌。這種既氣憤又無力、被迫欠下恩情的感受,持續了好長一陣子,直到想通後對自己說:「錢都被拿走了,也不是我們騙他,而是神壇的人以神的名義,狹持我們的狀態,去對那些不知情的信眾,煽動情緒、利用惻隱之心掏出錢來。」
「不知道捐出龍柱費用的老人家,當晚極力勸說我們要相信的人,得知我並沒有恢復行走能力,心裡怎麼想?」夾起了一塊麻辣鴨血放入碗裡,那惆悵與傷痕其實還隱隱作痛。
氣氛太沈重,這神療的話夾子一開,大家改談起幾個有趣的經驗,那年被起乩的男人,用嘴含了一口水噴吐在我臉上,還有那些非常奇妙的怪力亂神故事,一個接著一個的記憶起來,我們彼此都笑了,笑當年那急於復原的心情,成了許多神棍下手的目標,但也在這些過程中,體驗了人間最真實的樣貌,人間是天堂,同時存在著煉獄。
不知覺火鍋慢慢見底,我拉開輪椅煞車,推往餐廳裡的無障礙廁所,不慌不忙的拿出導尿用具,讓喝了許多飲料即將爆滿的膀胱獲得紓解,往洗手台去,在鏡子前我笑了出來:「哎呀,我笑的妝都花了。」那一段充滿悲傷與憤怒的路途,我與家人握著手一起走向前,到底經過多少的挫折,才能像這樣開懷地大笑,我已經記不得了,不過,笑的妝都花了,是最幸福的事情。
整理好自己,我回到餐桌旁:「我好了,現在要去哪裡走走。」
我們繼續往下個景點出發。
最初每一家都依循著平均主義的概念,認為可以藉由個人評等來有效評估,亦即如果你在某個方面表現傑出,你也會在多數其他方面表現傑出。對我們多數人而言,這個做法似乎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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