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孩子們席地而坐，聽著我娓娓道來1998年那一夜的瞬間，不明原因的癱瘓，接著落入一連串重新認識自己身體與重回環境的過程，穿插有趣的小事件，孩子笑的東倒西歪，地板堅硬的材質，兩個小時坐地板實在辛苦，直到校長結尾的時候站上舞台，對著台下的孩子們說…。

      「各位同學，你們看秀芷多麼有氣質，全程都優雅地坐挺在輪椅上，面露微笑說著這段過程，你們看看自己的坐像，校長每次巡視校園，看到同學課堂上的儀態，半躺椅子上的、翹二郎腿的，要學學秀芷的優雅。」

       我在一旁笑的尷尬，其實，為了能在這環境移動，輪椅需選擇輕巧、機動，輪椅的構造非常合身也有其功能性，椅背支撐著無力的腰部，氣墊減壓的設計支撐著臀部延伸至膝蓋處，小腿自然往下擺放，就由腳踏板頂住無力的腿，這樣直挺挺的坐姿，時間一久還是會讓整個背部吃不消，我偶爾會往前坐一點，讓椅背可以支撐更高部位，讓身體傾斜休息一下，在外人眼中看起來，那還算是美姿美儀中的優雅，但演講需要運用腹部力量，坐挺是需要的，在推輪椅行進中，腰部需要靠椅背支撐，坐挺也是需要的，但這優雅….是個誤會，真正的原因是，身體各部分需要靠輪椅支撐住，因此我需要維持這樣的坐姿，也必須如此。

       曾經有一次，我跟一群朋友開心的聊天，朋友突然來了個點子，說要一起出門到海邊去走走，一群人臨時起意，鬧哄哄的開始穿鞋拿衣，我順勢拎起一旁地上的鞋子，雙手用力地抓起了左腳往右大腿上跨，呈現出翹腳的姿勢後，再將鞋子套上左腳，慢慢綁上鞋帶，當我才將鞋帶繫好，朋友突然在一旁驚呼：「秀芷！你可以翹腳喔？？」朋友如發現奇蹟般地圍上來看我，我尷尬的抓著準備要放回輪椅踏墊上的左腳，不知道該不該進行下一個步驟，右腳還沒穿鞋吶….。

       對我來說，穿鞋子跟過去不太一樣的是，以前總是以腳去套進鞋子裡，但由於現在雙腳無法自己伸入鞋子中，因此需要依靠雙手來完成穿鞋的任務，讓鞋子來套進腳，如此一來，我必須讓腳掌靠近身體、雙手可及得地方，才能完成這個穿鞋的動作，翹起二郎腿的姿勢，是最方便穿鞋的姿勢了，只是我從來沒想過，這一個穿鞋的姿勢，會引發這麼大的反應，朋友興奮地圍上來觀看，以為我可以自己把腳抬上來翹二郎腿了。

       在圍觀中，我默默地將左腳放回輪椅踏板，將右腳抬起，跨上左大腿，呈翹二郎腿姿勢，左手拿鞋左右搖搖晃往後一拉，右腳盤隨即套入帆布鞋裡，綁鞋帶，然後抬頭看著大家：「其實…我晚上都還去運動公園練習跑馬拉松，將路障當作跨欄，準備參加障礙賽!」幹嘛？給我收回你們驚訝的下巴，收回過多的聯想。優雅有時候是不得不，偶爾我也想當個沙發馬鈴薯，半躺在椅子上不用挺直腰桿，正襟危坐。

       「不是，我從沒見過你這麼豪邁的姿勢啊，從認識你以來，你都是很優雅地坐挺在輪椅上，原來你也是會翹二郎腿的呀。」當然，我會翹二郎腿，也會打嗝，有時還會生氣的爆粗口呢！優雅嗎？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有趣的聯想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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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秀芷sleeve 瀏覽作者所有文章

  作家、生命教育講師、漢聲廣播電台主持人、105年度廣播金鐘獎入圍
  曾任：華視點燈節目主持人。
  著作：《逆風，更要勇敢飛翔》、《輪椅天使－45度角的風景，原來是那麼美》
             《堅持，就會看見希望》《還有百分之二十：堅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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