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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吻巴黎楊雅晴做自己與情慾的主人/ SheAspire游青華

楊雅晴：「無論男性女性都在不斷受社會刻板觀念的毒瘤壓迫，因此我們都是受害者。」

意外後的巨大轟鳴
楊雅晴，因發起在巴黎向百人索吻活動而得到巨大的迴響，有人說她是行動藝術家、有人指控她是個蕩婦，各種五花八門的解讀，實質上她只是個對於社會現況過於「直言不諱」的人，但這顯然讓某些保守派份子驚嚇到近乎癲狂。

她的微笑帶著巴黎式的慵懶和台灣的親和，隨性而輕描淡寫地說著：「執行百吻巴黎時完全是一股衝動，完全沒有想到為何不做於是就做了，這對於我來說是小事，所以被這麼多人關注其實讓我很意外。」雅晴勾勒出一個輕淺的微笑，在一個似乎總要賦予行動所謂意義的時代，她並未闡述一些冠冕堂皇甚至是一個偉大的理念，但卻意外的掀起一番驚濤駭浪，經由網路上各方的撻伐或者聲援中，她開始正視百吻巴黎所掀起的議題以及影響，幾派人馬分庭抗禮，真愛論者表示無愛則無性，否則便是不檢點不妥當；激進派則是指責怎會有如此過剩的慾望需要仰仗親吻百人來滿足，雅晴靜靜地觀看這場風暴後說：「有的人說這不是情慾，但實質上我跟百吻的對象並未擁有情感，而是我覺得對方帥的這個脈絡做出選擇，這就是情慾，有人聽到我這麼說後表示很失望甚至認為我是個蕩婦。」

唇與唇交疊而出赤裸裸的情慾，浸泡在濃郁的費洛蒙中壓印出深深淺淺的軌跡，關於情慾，在雅晴的一番告白中顯得理所當然且毫不遮掩，「吻」可以是纏綿悱惻的情感宣洩，也可以是一種友愛的象徵，那麼，讓人感受到高尚純潔亦或者羞愧骯髒的究竟來源自何方？

她略微瞇起眼眸，像個頑皮的觀察者，「後來我發現了，大家不喜歡在吻中看到情慾，因為大家不喜歡看到性。」性可以說是人類最原始的心性，古時來自於繁衍，而現代人顯然有更加崇高浪漫的見解，彷彿無愛則不應有性，你守護貞節保持純粹而完美的處女膜，等待王子許諾的皇冠扣在矜持的腦門上。

這近似古時人們會拿魚貨交換羊毛那樣的概念形成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賺與賠的聖戰，就好比巨大的轟鳴，迴響穿梭在各個時代的人們腦海中不斷張狂喧囂，並供人視為圭臬。

▲雅晴的百吻巴黎攝影展（照片來源：百吻巴黎粉專-Here）

交換禮物
曾想過為什麼不能說嗎？明明並非乘坐在納粹集中營的列車上，卻對於那不公而殘酷至極的暴力保持緘默甚至被指控莫須有的罪名。

「我朋友被她的鄰居強暴之後，她媽媽叫她不准講，妳讓別人知道妳不是處女妳就沒有價值，妳會嫁不出去，所以不准講，甚至責怪是不是去誘惑他，否則別人怎麼會沒事來強暴妳？」雅晴說著她曾聽過的案例，宛如在闡述著黑暗而滲著血色的古老傳說，來自內部的傷害彷彿冰涼的匕首溫柔滑進人的胸腔，致命卻苦口婆心說這是為你好，有人會告訴妳：「別讓他輕易得手」、「對方必須付出相對應的代償」，唯有如此，人們才能正當的親吻愛撫以及做愛，這同時意味著，原來，人的身體竟是為了換取一紙婚約或者一句男女朋友而存在。

「把性當作一段關係中交換的物件，所以當她換成功了，她所期待就是得到幸福要名份要關係，但當事情不符合他期待後就會隱忍，因為她覺得已經沒資格再找了，因為她的性，尤其處女膜只有一次。」在愛情的估價市場內，人們拋出籌碼卻輸得一塌糊塗，卻不再有自信捲土重來，因為早已認為自己親手將最具有價值的珍寶拱手相讓，因此，只好持續吞忍一切黏稠的苦澀，「這就是何春蕤老師說的賺賠邏輯，你能保持自己的貞潔越久你的價值越高，你就越能換到好物。」

也多虧這個古老的智慧邏輯，奠定強暴犯媲美當權者般的崇高地位，「陰莖插入的那方是優勢是高姿態，被插的是低等的，當他想要貶低女人時，就是插他，因為這樣就會讓他覺得高高在上。」因蠻橫掠奪而產生膨脹的自信心，讓人嘴角上揚上揚不斷拉起彎勾似的弧，而世人還會順道將受害者拋擲進焚化爐內，美其名是淨化社會。

所以，切記請妥善的包裹住妳的身軀，別展露一絲曲線，否則意淫合理強暴無罪，切記別去塗抹任何胭脂，否則你就妖孽一如中世紀女巫。

▲彈了一手好琴的雅晴（照片來源：百吻巴黎粉專-Here）

無盡擴大的蕩婦論
從前從前，有個女孩看見大人塗抹美麗的指甲油，於是她拿起彩色筆把指甲塗成一樣美麗的彩色。

「結果她親戚居然想拿菜刀剁她手，這個衝擊很大，於是她再也不敢表現自己的女性特質，不敢愛漂亮跟打扮。」雅晴一臉晴天霹靂的說，眼睛瞪圓成兩倍大，若說戲劇化這件事肯定可以贏得奧斯卡獎，論驚世駭俗絕對可以攻佔各大社會版頭條，即便是已開化的現在，仍舊有比外星人更加讓人詫異的事層出不窮的發生，像在說以愛之名囚禁束縛皆是合理且慈藹。

「每個人會自己定義妖女，這個範圍可以無限擴大到你擦指甲油就是妖女，戴耳環只帶一邊也是妖女，很多人都在這點上吃很多苦，他們會覺得今天因為你露出自己身體的曲線，然後你被別人意淫，或者被人摸一把，你也要付出部分責任。」而指甲油女孩，一直到脫離自己原有的生活圈後才真正逃離這個枷鎖，今日此時我們受到壓迫，並不表示明日依舊，而若明日不同，我們終能選擇自己的穿著打扮甚至決定自身的性事，卻依然會受到人們的眼球質疑窺探。

▲雅晴受邀TEDXNCCU分享（照片來源TEDXNCCU粉專-Here｜觀看TED影片-Here）

被物化的美麗曲線
穿上包臀窄裙露出纖長美腿，踩著華美的高挑鞋跟，臉龐打上微珠光粉底再用脣膏勾勒性感唇形，攻占百分之八十回頭率以及熱烈注目禮，恭賀您成為當季熱門產品。

「我想這說法太單一。」雅晴穿著長版大衣，兩腿交疊整體形成漂亮的錐形，「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女人在展現自己的身體或者魅力時等同是在物化自己，對此我倒是有不一樣的看法，我並不認為展現自己的身體，或者我覺得美麗的打扮就在物化自己，去迎合男人的凝視。」想想我們在面試時，總要前一晚熨平領帶跟襯衫，總是提前兩小時起床整理妝容，而各大時尚雜誌則教育我們怎麼穿得更有品味，品味來自於堅持，這就跟大骨湯需要細火慢熬一樣理所當然，因你渴望站在鏡子贏得自身的肯定與自信，或者企圖在外人面前操弄自我形象，我們可以瞬間成為花花公子、端莊淑女甚至個性女孩，讓那質疑的目光跟隨衣服上的標籤一同進入垃圾場腐爛發臭，沒有人不渴望被瞭解，但不表示不喜歡外在受到肯定。

「我們都不希望另外一個性別的人被我們視作只是性徵而已，當然會希望看到每個人的單一個體，或者人格，不希望只看到他的性徵。」

若說外在的抗爭是在於人們能緩慢的從最粗淺的方式找回自我的道路，撥開佈滿荊棘放任充滿威脅肆虐的目光，那麼，我們實質上在展開的是思想改革的前哨，而這些事物原來並不限制於我們所認識的兩性。

▲女孩，拿回身體與情慾的權利吧（照片來源：百吻巴黎粉專-Here）

陰莖崇拜
我們一直有個疑惑，一個很深切的疑惑，就像人們總是質疑上帝是否存在那般的疑惑，對於性自主的禁錮為何有那麼大的差異，女女相戀、男男接吻，這冒犯到了誰？以至於所有勇於面對自我慾望者都需要浸入豬籠內被宰殺乾淨。

「男性比較不能接受男同志，他之所以成為男人其中一道關卡就是他必須上過一個女人，而且男人群體很陽剛，這陽剛的環境其實是透過貶低異性去完成，女人對他們來說是低等被動沒有主體的附屬品。」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維護一種近乎信仰的尊嚴，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只為了打入衛道者的群體內不成為異類，並且是透過貶低的方式顯示自我的尊貴，卻也在同時讓人見識到格外有趣而嘲諷的是那片玻璃心。

雅晴面帶微笑雙手比劃著說：「大部分的男性不喜歡陽剛氣息重的女生，因為他們會覺得女人就該要溫柔溫順符合女性特質，你不要男不男女不女，他們其實很容易被觸怒，他們迷戀權威跟老二的心很脆弱，所以你不能戳到他們痛處。」有一種思維模式就類似含羞草或者變種豬籠草，碰觸它、侵犯它之時，它可能會羞赧的龜縮起來或者張牙舞爪認定對方就是敵人。

「他們很容易聽到女性主義跟父權思想就會抓狂，覺得女生要造反要變蕩婦，我以後會沒面子我老二要被切，會很緊張，其實不是，父權思想他是意識形態並不指男人，所以他們以為我們要對抗男人，但實質上我們在對抗的是思想，性別刻板印象這個毒瘤，男生也要意識到他們是這個的受害者。」

當加害者轉變為社會結構中的受害者，我們能夠想像眾多禁錮嗎？當男性表現自身的脆弱敏感甚至在於現實上的經濟不如陰柔的女性，往往會被冠上小白臉的詞彙，而當女性攀爬到社會的頂峰又會被貶抑成人人懼怕的權威者，實質上，我們都在一層又一層意識海中被上一代被自己忽略的事物塑造成陌生的自己，並在時間的巨輪下一點一滴忘記了應有的抗爭權力。

▲雅晴的百吻台灣計畫（照片來源：百吻巴黎粉專-Here）

都是受害者
「男生雖然他的情慾被壓迫的狀況比較少，但是他們的束縛反而多，因為他們只是享用他們本來就擁有的那些，所以不會去想那麼多。」因此，條條綱綱的不成俗約定變成無限的鎖鏈去壓榨他們，於是我們在屬於父輩或者他人的眼光中學習到怠惰，遵循著古老的律法安然度日，直到思維跟腦袋僵化成頑石在繼續傳遞給下一代，卻同時造就了殘忍與悲切，「那女生因為從小被壓迫所以會去反抗，變成自己有明確立場，但在這件事情上男性反而會在意他人看法，比較沒有抗爭過程因此去遵守現有的規則，那我覺得男生可憐是在於，他們不願意求助。」

所幸，這是個面臨改革的世界吧，從近日的同志遊行與女性參政到現今大學生的校園雜誌，新鮮的血液們紛紛開始關注性議題，這逐漸造就出滴水穿石的最初原動力，「我們會受到環境影響，但是我們必須要創造環境，如果別人敢出自己的經驗，那麼我的選擇權就來了啊，我可以不要站在批判他的那方，我們可以對以往認為是蕩婦的人少一點批判，這就是在創造空間。」

身處於一個廣大的漩渦之中，我們可以選擇輕盈的跳開它，並且給予成功轉身離開這個漩渦的人遞上溫暖的毛巾甚至是一點讚許，興許，一切就會開始有所不同，那麼，我們自身又如何學習離開這流轉不停的漩渦？

▲雅晴與妮妮（照片來源：百吻巴黎粉專Here）

安撫罪惡
「很多女生從小就會自慰但並不會拿出來說，男生則是很容易可以言談自慰之類的，甚至還會為它創立詞叫「尻槍」、「打手槍」，他們有個討論範圍，但是女生比較不檯面化」，因為人們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經由詢問過後得到的解答是「骯髒羞恥」，甚至許多情色片指導女性要保持矜持說著「不要」，那萬一你需要這正當並且理所當然的先天快感呢？

「妳要願意去探索自己身體面對情慾，小心不要去批判，太多人稍微有點情慾就攻擊自己。」承認自己新的面貌，彷彿將陳舊的鏡面敲碎後換成嶄新的一面，在用斧頭敲擊的過程中忍耐著巨大的聲響貫穿耳膜甚至心弦上彈奏著缺乏安全感的和弦，我們仍要學習拿回身體上的權利並且更加了解自己的渴望，無論來自肉體亦或者心靈。

「從有記憶以來我就覺得我喜歡男生那就會去追，也沒意識到女生追男生叫做倒追，我也沒覺得丟臉。」雅晴很不以為然地說著，甚至直接坦承在開始一段情感時她並未在意對方是否對她有意思，就像個騎士一樣踏著高昂的腳步走向自己愈追求的那份愛情，屏蔽掉一些從暗處帶來的囈語，總有一天，也許就是明天，淬煉過後的我們被各種傷害帶來的陣痛能夠緩解下來，而且不依賴一滴嗎啡。

▲我們結婚了！雅晴不久前於臉書向大家宣佈喜訊！（照片來源：百吻巴黎粉專-Here）

無可避免的陣痛
「權力會慢慢轉移，它一開始如何形成現在這個樣子，有天也會變成相反的模樣，但這需要時間。」每個身處於現在的人們都能夠伸展出一雙手，緩慢的去捏塑出我們自身的時代，中間的過程就如同雅晴所說：「性或者情緒在壓抑長時間過後，要釋放它出來，都會有過渡期是很難控制的，那段時期可能會是痛苦的，但它有被經歷的必要，你不能說因為性壓抑你要解放它但中間會很痛苦，那我們就永世都這樣壓抑下去就好。」

在縫補一道劇烈的切口時，我們必須要忍耐麻醉針一針針刺入皮膚所帶來的疼痛，還有皮膚縫合時帶來的異樣感，結痂拆線後仍然會有死白的傷痕提醒這一切繁瑣而刺痛的過程，但癒合後，我們能離開蒼白無力的床鋪仰賴自身享受陽光，不再對性對暗處戒慎恐懼，同時聆聽不盡相同的聲音與哀切，就能讓彼此多走進一步的距離，直到我們看見彼此的臉孔，其實是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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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百吻巴黎楊雅晴：情慾自由的告解－蕩婦與聖女相互尊重的世界